《在北京，和豆汁聊聊人生》

我不是不知道豆汁有多恐怖。

来北京一个礼拜了，所有人都在眉飞色舞地告诉我，“你一定要去喝豆汁。”

我真去了护国寺，两块钱换了一大碗豆汁。盛豆汁的阿姨问我，“焦圈不来一个么？”我很犹豫，对一个和豆汁捆在一起销售的食物感到不甚乐观。然而焦圈价格确实便宜，于是买了一个。女人的钱就是好赚。

豆汁清汤寡水。刚盛出来，灰绿色粉末在灰绿色液体里不停旋转，像一碗泡发的霉菌。我闻了闻，酸气扑鼻。

而焦圈，热的，圆的，猜是以前用来果腹的高热量食物。

我与豆汁四目相对许久，不敢下手。想起朋友的告诫，“豆汁冷了之后更恐怖”，于是迅速舀一勺到嘴里。

这酸爽，势不可挡。

再吃一口焦圈，脆，油，与豆汁截然不同的口感和味道，但似乎令刚才那一口豆汁不那么可怕了。

豆汁是绿豆做的。绿豆加水、研磨，除去大部分淀粉之后，剩下的液体经过发酵，就是生豆汁。把生豆汁慢慢熬煮，就是熟豆汁。由于发酵，豆汁口味独特，气质不凡。

这样看，豆汁不是什么金贵的食物，不过普通下脚料而已。但就算平凡、难相处的豆汁，也有它的搭档焦圈。

焦圈是加入了盐、碱、矾的面团，经过揉压、静置和切制之后油炸而成。焦圈油闷的香恰好中和了豆汁尖锐的酸。两个食物放在一起，也称得上“交相辉映”吧。

豆汁古怪，焦圈高油高热量，也算不上多好。你我亦如此。想起我沉默寡言的外公和爆脾气的外婆。他们一起吃肉、喝酒、冷战、争吵，走过了大半辈子。

人无完人这件事上，无人可以幸免。没有生活毫无瑕疵，我们只是在一次次的试炼中去寻求某些恰到好处。

后来我又去了几次护国寺，每次买豆汁时都主动点上一份焦圈。并非出于对这双食物的狂热爱好，只是心里默默希望，每一碗豆汁，都能被它的焦圈一起陪着，经过食客的嘴、食道和胃，一起走完这漫长的旅程。